穿衣镜

不明显的三白。

   四十二号的卧铺在几分钟前被买走了,她在看报纸上一篇关于失落神话故事的论文,作者是个中年男人。
邮轮慢慢地鸣笛,好像那船长深棕色的宽额头沉沉落在了金属的操纵台上,压着按钮。
   她跟着她的皮包上船,拐过挤作一团大声且快速地说话的人们,爬上梯子。她定了个套房,乳白色的晨雾在往开着的窗户里挤,磨得发亮的铁门可以辨出她结实的肩膀,身后暗沉的粉色墙纸投在日久凹凸的表面上。她坐下来,看到铁片上一个小小的闪动光点,它变小,变暗。
   船开出了港。
   晚餐供应的很早,她结识了一个长着招风耳的船员,那年轻人在充当侍者的过程中有些羞涩地对她笑了笑。第二天晚上她拆开Galadirel留下的信,他带来一把裁纸刀。不知道什么原因,她穿着一条束紧的垂地长裙,在人头满满的吸烟室里辨认他的淡黄色脑袋。
   他娇小的女友在轮船放慢速度的时刻闯进她的餐桌范围,带着烟、浓密的发卷和少女的眼神。她们聊胸衣,普桑和大流士。夜里那晃动的红色头发出现在她梦中。
   她终于托一个商人在船补充物资的时候取回了几份新的报纸。入睡前摆在梳妆台上,每夜看一部分。她对着镜子读,左右摇晃、倾斜。直到一颗一颗的星星越来越亮,她在自己响亮流利的一串句子里听到门外巡夜的脚步声。
   她睡下了,并做着梦。

……她站在半透明的玻璃回廊上,右手拧着裙子的系带。楼下的草坪上刚刚结束一场酒会,提灯也许散落在揉成一团的桌布上。在这儿的十二月,尽管十分钟前刚刚下完一场雨,院子里湿成一片,还是能听到女孩们嬉笑的声音。又尖又细。她盯着绿油油的玻璃门站了半晌……

    船微微震动了一下,在漆黑而辽阔的水面上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尖细哀鸣。薄铁门外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,她躺在床上,感觉像是逃过一劫。
    第二日早上他们聚在甲板上用早餐。船员带着深蓝色的领巾。过去的雾气变淡了,拭得光滑的银餐盘上看得到她浮肿的脸。她没涂口红,穿着糟糕的白色短裙,露着苍白的小腿。她的疤痕肯定在腿上发紫。
    她重新要了面包和茶,面对着玫瑰粉的天边感到一阵轻松。

    横过了大洋,行程突然变得很短。甲板上不时有送别的舞会。一位印度商人免费提供小柠檬茶和咖啡。无聊的老头,她想。
    她打听着靠港的时间。但从那天晚上起暴雨倾盆。她希望自己至少会晕船,但这就像坐船这事一样可笑。
    保证安全也变得可笑了。
    他们能在早餐时分收听到来自其他游轮的失事报告,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茶杯碰撞声。但没人慌张。妇人们仅仅低声地唤来女伴,有人要求添一份松饼。
    傍晚时分她在甲板上散步,偶遇一墙之隔的一位老绅士。他们趁一场小晚宴的闲暇有了一次愉快的谈话。在晃荡的灯里,他望着几米开外的水面,沉静地告诉她自己能分辨出浪尖和海面的落差。
   “有时,我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。”
   她笑了,隐约中,期待着他询问她的目的地。
    但是他没有。

    夜里有颗启明星,他们近了。
    夜里船上经了丧礼,是一个从南部小岛返乡的种植园主,咽气时念着马来女人的名字。旁人明显听不懂,不过声调时高时低。死前持续不断的高烧将他掏得彻底。
    她坐在软凳上,想起半夜常闻到他烟草沉重的气味,一阵发冷。
船到时是上午,码头上人来人往。她提了行李,走下发黄的阶梯,就像走出了一个壳。她还记着那个马来园主,他头发漆黑,眼睛是蓝的。某天用餐时候他很有礼地迟到了,她问起常常藏在他怀里的那个女孩,那是他妹妹。
    也许他有点像某个人,不过死在船上,当晚还有舞会。

    她瞅瞅路面,一块水污摊在她脚边。她想起那个麻杆似的船员、那个提箱子的黑人。一瞬间,那个手扶着车门、咧嘴说笑的伙计和她对了眼,朝她扯了扯帽子。
    她等了一会,搭了下一趟邮车。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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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得出来是可以后续的…
这篇一直持续了很久,中间想法不时变动,算是另一个时空的小白和她脑海里的三。
梗是 @Mio  的小白坐船渡洋。
就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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